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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户张天锡曾经在田野里看见一个骷髅头就开玩笑往骷髅嘴里撒尿骷

2022-09-20 09:21:44 发布 浏览 394 次

佃户张天锡,曾经在田野里看见一个骷髅头,就开玩笑往骷髅嘴里撒尿。骷髅头忽然跳起来发出声音说:“人和鬼各走各的路,为什么欺侮我?况且我一个女人,你一个男人,这么无礼污辱我,这就更加不行。”骷髅越跳越高,一直碰到张天锡的脸面。张天锡惊惶地奔逃回来,鬼竟也跟随着到了他家。夜里就在墙头屋檐间责骂不已。张天锡于是大发寒热,神志昏乱,连人也认不出来。全家跪拜祷告,女鬼的怒气好像稍稍缓解一些。有人询问她生前的姓名、乡里、居处,鬼一一自己道来。众人叩头说:“这样说起来,应当是高祖母了,为什么要祸害子孙呢?”鬼像是悲凉地呜咽着说:“这里原是我的家吗?几时搬迁到这里?你们都是我的什么人?”众人讲了事情的始末。鬼忍不住叹息说:“我本来无意来到这里,众鬼要想借这件事求食,怂恿我来的。他们有几个在病人的房里,有几个在门外。可以准备一瓢羹汤,等我好好地打发他们。大凡是鬼,经常苦于饥饿,如果是无缘无故地兴祸作灾,又恐怕神责备。所以遇到事情,就生出事端,要求祭祀酬谢。你们以后见到这种情况,要谨慎回避,不要中他们的圈套。”众人照她说的办了。鬼说:“他们已经散去了。我嘴里的污秽之气实在难以忍耐,可以到原处寻找我的骨头,洗净之后埋掉。”说完呜咽了几声,就沉寂了。

又,佃户何大金,夜守麦田,有一老翁来共坐。大金念村中无是人,意是行路者偶憩。老翁求饮,以罐中水与之。因问大金姓氏,并问其祖父。恻然曰:“汝勿怖,我即汝曾祖,不祸汝也。”细询家事,忽喜忽悲。临行,嘱大金曰:“鬼自伺放焰口求食外,别无他事,惟子孙念念不能忘,愈久愈切。但苦幽明阻隔,不得音问。或偶闻子孙炽盛,辄跃然以喜者数日,群鬼皆来贺。偶闻子孙零替,亦悄然以悲者数日,群鬼皆来唁。较生人之望子孙,殆切十倍。今闻汝等尚温饱,吾又歌舞数日矣。”回顾再四,丁宁勉励而去。先姚安公曰:“何大金蠢然一物,必不能伪造斯言。闻之,使之追远之心,油然而生。”

又,佃户何大金,夜间看守麦田,有个老翁来和他坐在一起。何大金想村里没有这么个人,可能是过路的偶然来歇歇脚。老翁向他讨水喝,他就把水罐递给了老翁。老翁问何大金的姓氏,并且问到他的祖父。有些伤感地说:“你不要害怕,我就是你的曾祖父,不会害你的。”他向何大金仔细询问了许多家事,忽而高兴,忽而悲伤。临别时,老翁嘱咐何大金说:“鬼除了在祭祀时节等待供品求口饭吃外,没有别的事情,唯有对子孙念念不忘,年代越久思念越切。只是苦于幽明阻隔,不通音讯。有时偶尔听说自己的子孙兴旺发达,就会手舞足蹈,高兴好几天,群鬼都来祝贺。如果偶尔听闻到自己的子孙零替衰败,也会闷闷不乐,伤心好几天,群鬼都来安慰。比起活着的人对子孙的期望,大概还要殷切十倍。今天我得知你们生活温饱,就又可以歌舞高兴几天了。”老翁临走,还几次回过头来再三叮咛勉励,这才离去。先父姚安公说:“何大金这么一个粗笨东西,肯定不能编出这么一番话来。听到这番话,使人敬祖追远的孝心油然而生。”

侍姬之母沈媪言:高川有丐者,与母妻居一破庙中。丐夏月拾麦斗馀,嘱妻磨面以供母。妻匿其好面,以粗面溲秽水,作饼与母食。是夕大雷雨,黑暗中妻忽噭然一声。丐起视之,则有巨蛇自口入,啮其心死矣。丐曳而埋之。沈媪亲见蛇尾垂其胸臆间,长二尺馀云。

我侍妾的母亲沈老太太说:高川县有个乞丐,和母亲、妻子住在一座破庙里。夏天乞丐拾了一斗多一点儿的麦子,叫妻子磨面给母亲吃。妻子藏起了好面,把粗面用馊了的脏水和了,做饼给母亲吃。这天晚上下大雷雨,黑暗中,妻子忽然“噭”地叫了一声。乞丐起来一看,是一条大蛇从妻子的嘴进去,吃她的心,把她咬死了。乞丐把妻子拉出去掩埋了。沈老太太亲眼看见蛇的尾巴垂在乞丐妻子的胸部,有两尺多长。

先叔仪庵公,有质库在西城中。一小楼为狐所据,夜恒闻其语声,然不为人害,久亦相安。一夜,楼上诟谇鞭笞声甚厉,群往听之。忽闻负痛疾呼曰:“楼下诸公,皆当明理,世有妇挞夫者耶?”适中一人,方为妇挞,面上爪痕犹未愈。众哄然一笑曰:“是固有之,不足为怪。”楼上群狐亦哄然一笑,其斗遂解。闻者无不绝倒。仪庵公曰:“此狐以一笑霁威,犹可与为善。”

质库:亦称“质舍”﹑“解库”﹑“解典铺”﹑“解典库”等,中国古代押物放款收息的商铺,即后来典当的前身。

先叔父仪庵公,有个当铺在西城。他有一座小楼被狐精占据,夜里经常听到它们说话的声音,但是不害人,时间久了也彼此相安。一天夜里,楼上传出很响的责骂声、鞭打声,大家都到楼下去听。忽然听到楼上忍痛高呼:“楼下诸公都应当是明白事理的,世上有妻子打丈夫的么?”恰巧楼下人群中有一人刚刚被妻子打了,脸上的抓痕还没有好。众人哄然一笑说:“当然有这种事了,不值得大惊小怪。”楼上的群狐也哄然一笑,争斗因此消解了。听到这件事的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仪庵公说:“这个狐精用一笑冲淡怒气,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田村徐四,农夫也。父殁,继母生一弟,极凶悖。家有田百馀亩,析产时,弟以赡母为词,取其十之八,曲从之。弟又择其膏腴者,亦曲从之。后弟所分荡尽,复从兄需索。乃举所分全付之,而自佃田以耕,意恬如也。一夜自邻村醉归,道经枣林,遇群鬼抛掷泥土,栗不敢行。群鬼啾啾,渐逼近,比及觌面,皆悚然辟易,曰:“乃是让产徐四兄。”倏化黑烟四散。

恬如:安然,泰然。

觌(dí)面:见面,当面。觌,面对面。

田村的徐四,是个农夫。父亲死后,继母生的那个弟弟,极为凶横不讲道理。家里共有一百多亩田地,分家时,弟弟以供养母亲为由,分去了十分之八,徐四委曲求全,没有争执。弟弟又挑选肥沃的田地,徐四也依了他。后来,弟弟把分得的田产荡卖干净,又向徐四要田。徐四就把自己分得的田地全部给了弟弟,自己租田耕种,看上去泰然平静。一天夜里,他从邻村喝醉了酒回家,途中经过一片枣树林时,遇到一群鬼朝他抛掷泥土,吓得发抖不敢走了。群鬼“啾啾”地叫着,渐渐逼近了徐四,等看清徐四的面孔,都惊得倒退,说:“原来是谦让田产的徐四兄。”群鬼忽然化作黑烟四下散开。

沈观察夫妇并故,幼子寄食亲戚家,贫窭无人状。其妾嫁于史太常家,闻而心恻,时阴使婢媪,与以衣物。后太常知之,曰:“此尚在人情天理中。”亦勿禁也。钱塘季沧洲因言:有孀妇病卧,不能自炊,哀呼邻媪代炊,亦不能时至。忽一少女排闼入,曰:“吾新来邻家女也。闻姊困苦乏食,意恒不忍。今告于父母,愿为姊具食,且侍疾。”自是日来其家,凡三四月,孀妇病愈,将诣门谢其父母。女泫然曰:“不敢欺,我实狐也,与郎君在日最相昵。今感念旧情,又悯姊之苦节,是以托名而来耳。”置白金数铤于床,呜咽而去。二事颇相类。然则琵琶别抱,掉首无情,非惟不及此妾,乃并不及此狐。

贫窭(jù):贫穷,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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